肩膀上慢慢流出鲜血，在地上氧化变成殷红色。扑克牌刺进了夏青的身体里，在刚刚的一瞬间，夏青明白了，八的意义是什么。刚刚乔克所说的不凡之卡，应该指的就是数学意义上八的特性：所谓八的立方加一一定会是一个平方数，也即是说八的意义是“独特”！
想到这里，夏青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软了下去，不是那种肉体上的虚弱，而是感觉不想要站起来。但与此同时，其他的感官却是异常的敏锐，尤其是分解的视觉，现在看来似乎什么东西都比刚刚更透彻了，能看见每个物质之间分子的律动甚至电子在如何环绕着原子核……
原来如此，八的作用是“让原本就不突出的能力进一步弱化，而让原本就明显的能力扩大化”！
乔克在夏青倒下的一瞬间就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一转身拿出数张卡牌，分别是还没有用过的红心和梅花两种花色，胸前的西服口袋里还有两张王牌——这个架势乔克是要来真的了。
夏青虽然伏在地上，脑子却没有停止思考。几天前第一次实验的时候，他就知道如果不加以节制的使用这种能力和自杀没有分别，而在阅读资料的过程中也证明了这一点。晦涩难懂的宗教书籍《Anguis cultus》中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城堡中的学者意图用作法得到的超能力谋杀领主，但只是将领主的项链融化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在死亡的边缘上了，而这场谋杀也变成了以魔术为借口的闹剧。而在这故事的最后，还有用圆体写出的一句箴言：“警惕你的欲望啊，我的朋友”。
但夏青不是那位蠢笨的学者，学者思想的局限性太大，以至于无法利用这样抽象的力量。
真正赢得战争的不是士兵，而是在军队后努力耕种和锻打的农民与铁匠们。
夏青的身边突兀地出现数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球，它们是由空气中的灰尘凝聚而来的。灰尘很轻，所以不要费什么大力气就能让它们浮在空中，而压缩过的它们又是如此的尖锐，甚至足以消去扑克牌上的金属镶边。
小球的表面瞬间炸开，爆炸的空气推进小球中的压缩灰尘变成一条细线射向乔克！
“我的动态视力居然只能看到一点轨迹……”
蓝紧握双拳，还好当时的方绪没有用这一招，如果那个幽灵不是因为有力量来源而不知节制的话，可能那个洞穴里就会多出几个人满身是洞的尸体了。
“显齐连看都看不到……”
这样的速度正常人肯定不能躲避。
接下来乔克的举动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他没有躲避，而是两只手一前一后以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挥动了一圈，二十六张牌环绕在他的身体前后，都以不一样的角度悬浮着。乔克被金色刘海遮盖住些许的眼镜底下闪烁着和牌叔一样的寒光，他要效仿夏青，弹射掉所有的灰尘射线！
果然，射线装上不同角度的扑克牌后弹射向下一张，不断地弹射，一张接着一张，乔克为什么要这样做？倘若直接弹向地面不是更好？弹射到第四张的时候，那些灰尘射线只有其形而无其神了。
“乔克的目的……”
前面的两人回头看向蓝，她因为震惊而颤抖着，脸上已经有了些许汗珠，下一秒，贝宁和显齐也知道了乔克想要干什么——乔克让那些射线在自己牌之间互相弹射，到了射线还有形状却没有力量的时候将浮空的牌和射线一同掷向对手，这样对手就要面对双倍的困难。
乔克也这么做了，但是几人很明显地看到他的紧张，原本平静的身体现在随着大喘气一抖一抖，而刚刚扔出牌的双手也咔咔作响。这样的高难度动作已经快要超越乔克的极限了。
另一面的夏青也想着对策，乔克只是看到了自己的招数就能有对应破解的动作，他毫无疑问是战斗方面的天才。现在乔克已经被逼到极限了，如果再用一次刚刚那招强行袭击他有胜算，但是那样的话自身就难保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击败乔克而是保全自己的性命！我的灰线和乔克的牌一起飞过来，牌和线的弹道绝对不一样，如果靠灰线绝对当不开，因为不够快……灰尘不够快……
要找到比灰尘更快的东西！
夏青猛地一抬头，在危机的时刻，人类会释放肾上腺素让自己的动作和反应变快，夏青看到那些牌和线不断地一寸寸推进，金属镶边在灯光的照射下亮的他有点睁不开眼睛。
牌和线还在飞着，而到了夏青身前却彼此互相撞在一起，甚至有些牌还在空中像是被击中了一样翻折了好几次。那些致命的飞行武器在里夏青只有十几厘米远的地方乱作一团，然后一起掉在了地上。
“Bingo，如此……机智的应对……呼~！”
乔克夸赞了夏青一句后就舒一口气双手撑在膝盖上休息了，他用不符合自己刚刚保持的绅士形象的动作大喘气，还不时的看着正在挣扎着爬起来的夏青。
刚刚夏青抬头时看到了不仅有飞来的卡牌，还有灯光。光是世界上最快的东西，而夏青则是将光线通过折返的方法集束在一起，然后等待正确的时机将其射出。光并非没有杀伤力，虽然正常光线的杀伤力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激光就不一定了——虽然因为时间和不了解构造的原因，那些集束射线并没有变成激光，但是也足以拨开飞行中的灰尘和卡牌了。而且光线的速度实在太快，不用特地去反射就能拨开所有的细线。而夏青正是是用了光这个特性，在这个位置的四周用灰尘建立了漫反射，光在凹凸不平的镜面上互相反射，一瞬间就几乎挡开了所有的威胁！
蓝冲到哥哥身边帮着拔掉了那张八，此过程中她一直警惕地看着乔克，生怕这个卡牌魔术师会再搞出什么危险的事情。而乔克也是甩着有些抽筋的双手，死盯着随时可能上前报复的蓝，嘴里发出缓解疼痛的“嘶嘶”声。
“你……知道些什么？”
夏青半跪着甩了甩昏昏沉沉的头，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因为现在他同样在大口地喘气。他刚刚虽然没有动，却和乔克一样汗流浃背，如果刚刚不是看到了灯光想出那个办法，现在夏青估计已经被扎成刺猬了。
“比你知道的多一些。”乔克就地坐下，左手拿出一张扑克牌凌空转了一圈，然后抓住从牌的后面探出一只的香烟，点上吸了起来，“那牌里封印的东西，我只知道大概是什么……我只知道它们是一种生物，学名是什么，怎么来，这些都一无所知。”
烟雾笼罩了乔克身边的那块区域，这里本来是不允许抽烟的，但是现在一没人巡逻二没摄像头，乔克也就不管什么规定不规定了。烟雾中闪着光，是手机的光。几秒后乔克调试好了手机，然后将屏幕反过来给几人看。
一张老照片，已经泛黄了，它被保存在乔克的手机相册里。
上面是一片田野，在黎明时分拍下的，准确来说……看起来像是在黎明时分拍下的，因为照片实在是太过老旧，已经快要分辨不出是什么时候了。田野是那种云南地区的梯田，远处有一个风车，秋天，田地是水田，种着水稻。景色上面让人觉得和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
“这……太恶心了……”
贝宁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夏青了解这个家伙，贝宁对于恐怖的理解和别人不同，贝宁很勇敢，但是他也有害怕的东西。那便是“诡异”，贝宁不怕内脏，不怕感染者，也不怕自然界里的那些虫子，他唯独害怕的就是诡异之物，像是布娃娃，橡皮人，草人这样一般人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东西。
然而这张照片上的东西，却深深地戳到了贝宁的痛点。
“这些东西……”
蓝抱着自己的力度也不由得大了一些。
照片上有三个人，是一家三口，父母和他们的女儿。其中一个人拄着拐杖，而父亲著拐杖的原因则令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气——因为他的眼睛消失了，准确来说，是脸消失了。整个面部没有一个器官，眼睛，鼻子，耳朵，嘴，全部都消失了，就只是一张有轮廓的白纸而已。而母亲则是只剩下一双眼睛。女儿受到的影响比较小，只是没有了嘴巴。母女二人搀扶着已经看不见的父亲，两人的眼睛略带笑意却没有可以上扬的嘴角！
这画面太诡异了……
“不对，你们看。稻田里还有人。”
显齐的瞳孔一放一收，似乎从刚刚开始就在聚焦，赤红的瞳孔中那张照片的反面影响在不断地放大收小。
乔克也两根手指向外滑，照片变大了，没错，稻田里还有好几个人！但是那些人……他们露出稻田的部分居然是脚！倒立着劳作么？这样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吧！
“他们使用鼻子行走么？”
夏青调侃了一句想要缓解一下气氛。
“Bingo！再看看照片左下角！”
乔克将尺寸缩了回来，这就代表……夏青刚刚的猜测是正确的！
左下角有一个用红字写的一串英文，在整个昏黄的色调中是如此的显眼。
“1939.At The HI-IAY ISLANDS.”蓝尝试读出这一串英文，一九三九年，在什么群岛上，这个群岛的名字很熟悉，“一九三九年于哈伊艾伊群岛……”
“蓝，重新说一遍，什么群岛？”
贝宁脸上出现了不知是震惊还是欣喜之色，他这么一说连夏青都觉得有些奇怪了，哈伊艾伊，这个名字确实在哪里听过……具体是那里他自己也忘了。
“哈伊艾伊群岛。”
“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地通了！鼻行兽是存在的！”
贝宁弯下身子，双手搭着乔克的手机，原来如此，鼻行兽其实是变异的人类吗？听贝宁这么一说，兄妹两人都被点醒了，那个被证明是虚假的荒诞不经的传说居然是真的，而不只是一个诙谐的诗人脑中的想象！
“Bingo！这是组织的前辈在南太平洋的哈伊艾伊群岛中拍摄到的珍贵照片！”乔克收回手机，迅速地滑了几张，左手用无名指勾着手机，食指中指不停地缩放着，另一只手则是将已经吸完的烟扔到地上用，“这个岛上的居民在六岁的时候无关就会开始退化……四十岁的时候就能完成物种之间的转变，等等给你们看的东西，可不要被吓倒了！”
乔克再次将手机给几人看，夏青已经注意到这家伙在刚刚缩放图面的过程中脸色越来越差，是因为这张图的原因么……这张图片正是变化完全的鼻行兽。
“我的天……”
几乎是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
照片上的生物大概有一米五那么高，它们就是刚刚那一家子人的完全版么？这一张照片比起上一张较为清晰，可以看见它们的皮肤比正常人类更加苍白，在原本长五官的地方却有一个大洞，里面伸出数条章鱼似的触手，最粗的那条有它的脸那么大，其他的都是从旁边伸出来控制平衡的。它的生殖系统貌似退化了，因为原本应该长的地方现在是一片光滑，手部已经完全退化，缩到了身体里面，而它的背上有一个长长地裂口，它用这样的裂口来进食么？看起来腿部也退化了的样子，大腿完全没有了，小腿也变的枯瘦。
“那位前辈还手绘了一张鼻行兽的切片图，但它不在我的手机里。”乔克把手机放回口袋，然后双手撑开帽子戴在头上，“资料表示鼻行兽在变化后会失去生殖能力，智商也会有些许的退化……”
“但是这和那个青先生有什么关系？”
显齐打断了他的讲话，歪着头用透着无聊眼神的目光盯着乔克。
“好吧……我们长话短说，这种生物是那个人的杰作！”
乔克一推眼镜，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看着夏青。
“那个人……你说的好像是核泄漏一样……”
蓝挡在哥哥的面前，提防着乔克做任何对哥哥不利的事情，因为他现在的那种眼神……就像是要杀人一样。
“藏匿在你哥哥体内的那种生物，是从远古开始就存在的超级生物！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生物！”乔克愤怒地一张牌钉在了电梯门上，然后正了正帽子，“它们有着人类的外貌却不是人类……在世界各地进行着以千年计的伪装生活，寻找着下一具可能被占据的人类尸体！
“这是一种何等卑鄙的生物啊！”
乔克喊到最后一句话时整个面部都扭曲了，是因为愤怒，极端的愤怒，不可抑制的愤怒。
“那种生物是我们组织的敌人。”乔克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那位前辈，在拍下照片准备交给美国政府时被杀害了，他的尸体……到死时脸上都还喷着那恶心的触须……不仅如此，我的爷爷和父亲也是死在了那种生物的手里。”
乔克哭了，泪水随着眼睛内侧流到了架在鼻尖的眼镜上，眼镜聚焦泪水，在他的鼻子上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乔克因为失去亲人的痛苦而哭泣着，这哭声中有悲伤，有愤怒，也有悲痛。
“但是我软弱到无法击败它们，它们是不死的，是无法战胜的……”乔克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声音略微有些哽咽，“每当它们死亡的时候，就会去寻找新的宿主，那些尚在腹中的婴儿……所以有一些人一生下来就是邪恶的……那是原本大脑被它们吞噬掉的结果……”
“乔克……”
夏青上前要去安慰乔克，因为这种感情他自己也经历过，虽然是以不同的方式，但是夏青同时也在害怕着，这样可怕的能力……还有那个潜伏在自己身体里的诡异生物……
“但是你让我看到了希望，你吞噬了它……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由它操控，但是我相信你已经打败它了……”
乔克就像个无所依靠的孩子，在原地捂着头上的帽子痛哭着。自己亲人被无情夺走的痛苦，因为无能为力而感到软弱的心情……
“所以我们还是继续吧，你们的上司已经告诉我了，芝瑞市那边有麻烦了。”乔克擦干了眼泪，虽然现在眼睛还是有点红红的，但是比起原来还是精神多了，“那些猎人……团灭了。”
团……灭？
“你刚刚说的是……团灭吗？！”
蓝眼睛睁大，无法相信这个消息，猎人虽然战斗力渣，但是平时对付那些探索者应该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如果出现新Ouroboros当地的管理者也能支援他们，怎么说也不至于团灭啊。
“Bingo，是因为距离太远管理者赶不过来，所以他们全军覆没。”
听乔克的声音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了，接下来，不约而同地，所有人都低下头默哀着。他们这些虚弱的勇士会上天堂的，天国之门永远为那些英勇战死之人敞开。
“事态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沉寂被显齐清脆的声音打破，她盯着夏青，伸出手臂做了一个舔舐的动作。虽然显齐的表情和动作都很糟糕，但是夏青明白了，显齐说的是那504号，那个舔自己手臂的衣冠禽兽。
“没错，芝瑞市里很可能有一个变态组织。他们可能对同性有一种病态的爱好……”
“哥……”蓝挽着哥哥的手臂，“怎么不跟我说……”
夏青没有回答，只是做着让蓝感觉最舒服的动作——梳理头发。
“你会跟来吗？”
“我？”乔克突然笑了起来，挥手把那张嵌在电梯门上的扑克牌拽下来，“我可是有不可不去的理由啊，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那种生物的其中一只躲在了芝瑞市里，而且我怀疑它可能和那个变态组织有关系。”
“但是如果那种生物真的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那么这件事就要从长计议。”
贝宁靠在墙上，顺手按下电梯门。他的想法不无道理，如果卡牌组织的成员都被那种生物杀死了，那么现在几人的战斗力到芝瑞市简直就是送死。
电梯很快就到了，几人走进电梯里，气氛异常紧张。
“芝瑞市我非去不可，那家伙应该认不出我。具体的时间我还要看你们上司的想法。”
“但是乔克……”
“有些事情你没有能力去做，不代表你不能做。”
乔克转过头，金丝眼镜下，不知是愤怒还是执念的火焰，正在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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